“妈的,几杯酒而已,你装什么死?”
“赶快给我滚起来!”
“……”
姜无上一刻还沉浸在雷劫焚身的无尽痛楚,下一刻就听到耳边传来的粗鲁男人声音,含含糊糊,像是喝醉了。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道柔和却不刺目的光,比大周皇宫最大的那颗夜明珠还要亮,却又不像日光那般刺眼,他忍不住伸手向上摸去。
“啪!”
一只大手猛地拍下他的手,“没死就给我滚起来!”
姜无一怔,自他踏入大周皇宫已经有一百来年没人敢这么跟他这么说话了,就连世人口中最为残暴乖戾的大周先帝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睁开眼自柔软的床榻上坐起来,却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到处是没见过的摆设,上面写的文字也都是他没见过的。
而他身上还站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着约有五十来岁,一身奇怪的白色长衣,油腻的脸上泛着红光,全身散发着酒气,而头顶气运竟隐隐泛着黑,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何人?”
姜无心道,难道是北狄人趁他重伤将他掳来了北狄?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呢?”男人嗤了声,扯了领带直接扑过去。
“放肆!”
姜无运转内力一掌朝他心口拍去,纤长白皙的手掌轻飘飘拍在严文雄肥厚的胸膛,意料中心脉俱裂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连块肉都没推动。
姜无顿时一怔。
严文雄也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摸上他的手,“欲拒还迎是吧?还挺上道~”
“……”
姜无眸子一冷,双指并齐,猛地点在他喉下一寸,又握手成拳,一拳击在他两肋之间。严文雄惨叫一声,直直往后倒去。
姜无起身看着周围陌生怪异的环境,摸着自己的短发,心中不安而迷茫。
他记得自己应该身在赢山,对,赢山,敌军攻入皇城,火光漫天,而他就站在不远处的赢山之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了二百多年的王朝即将化为灰烬。
而后他动用了禁咒,违背了司命师一族不可擅动人间气运的禁令,强行挽救了燕周皇室血脉和那一城百姓,最后引来天劫,九重天雷将他劈得身碎魂散。
就在他沉思的功夫,房门被猛地撞开,七八个黑衣保镖冲了进来。
“把他给我抓起来!”
“……”
姜无拧眉,一步步退到了身后的阳台。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保镖冷笑一声,“这里十一楼,掉下去必死无疑,你还不如乖乖听话,至少留条命!”
几十米的高楼,夜风呼啸如鬼哭,姜无却忽然弯了弯嘴角。
几个保镖一愣,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阳台上的姜无凌风而立,右手指尖轻捏法决,而后身子猛地往后一仰,直接从十一楼跳了下去。
保镖们:“!!!”
……
夜风凛冽,上流社会聚集的金地大酒店第十一层楼上一道纤细身影猛地向下坠落,在到达第六层的阳台时忽然慢了下来,如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啪嗒!”
姜无脚尖轻轻落在栏杆上,轻呼了一口气,结果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错愕的狭长双眼。
“……”
“……”
夜黑风高,几十米高的金地大酒店六楼阳台上,两双眼睛四目相对,久久沉默。
“……无意打扰,只是路过,若有惊扰,还望海涵。”
姜无习惯辨气观人,但是这处阳台并无光亮,太过昏暗,他根本看不清对方身上的气运,想了想,他还是先打了个招呼。
角落里的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半身隐在阴影里,相貌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到一半棱角分明的脸庞轮廓,和那只端着咖啡的手,指尖修长而骨骼分明,十分具有力量感。
“……没关系。”冷静中带着点迟疑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出很年轻。
姜无心头微松,继续问道,“请问此处是何地,离襄都多远?”
月光下的阳台栏杆一览无遗,青年一头栗色短发下的面孔白皙精致,眼尾微挑的凤眸比辰星还亮,本是跳脱的一身打扮却因那双眸子里的从容沉静而显出几分出尘的清冷,矛盾而惊艳。
角落里的男人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里是金地酒店,到香都开车需要半小时。”
车?
姜无微顿,心说不过半个时辰路程,还要驾马车?
“多谢。”
“不客气。”
“告辞。”姜无双手交叠,行了个大周皇室的礼节,而后转身从六楼阳台跳了下去。
“……”
韩重呼吸猛地一重,立刻起身走到栏杆边向下看,然而什么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鲜血淋漓的惨象。
头顶繁星满天,朗月昭昭,若不是栏杆上还留着一点淡淡的脚印,他几乎以为刚才做了个梦。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穿着一身西装、戴着眼镜的助姚凭走了进来,“韩总,酒店那边说可能是线路老化,加上最近常有磁暴现象,他们已经在排查了,半小时内应该就会恢复供电。”
“……”
“韩总?”
阳台上的高挑身影半天没回应,姚凭好奇地走上前,发现他的老板正低头盯着楼下看,“怎么了,韩总?”
“……没事。”韩重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了,出现幻觉了。”
姚凭忙问:“需要请医生吗?”
“不用了,等这次的招标敲定,帮我安排一周假期。”
“好的。”
姚凭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真意基金今晚在这里举办了慈善公益活动,负责人听说了您在这里落脚,想邀请您赏脸去露个面。”
“不去。”
“好的。”
与此同时,金地大酒店后方的绿化带里,姜无正从一片灌木丛里慢吞吞往外爬,吓得旁边的野猫尖叫着奔逃,留下一只体型偏小的乌鸦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扑棱着翅膀飞走。
堂堂大周国师,天道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连个轻功都使不出来,只能爬下水管道,这报应可比八十一道天雷还要让人破防。
“嘶——”
到底是凡人之躯,虽然借助了轻身咒,但直接跳楼还是让他小腿骨隐隐作痛,怕是骨裂了。偏偏他刚频繁使用咒术,此刻神魂的裂隙有逐渐增大的趋势,脑子里像有一把斧子要将他劈开两半一样,钻心得疼。
但这里不能多待,楼上的人肯定会下来查看,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被抓到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姜无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冷汗从额头滴落在地,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也就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振动。
他艰难地走了几步,神魂的撕裂让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姜哥!姜哥!你醒醒!姜无!”
……